“为什么要让他走？”

吴公子逗弄着圆球，手上还给圆球准备着其他种类的坚果。

“他还太年轻了，我的那些弟兄们，都是经历过绝望的人，正是因为经历过绝望，他们才会有改变世界的想法。

菲特没有这样的经历，想要带着他参与我们的事业，说不定会适得其反，倒不如，让他多建见世面。”

老潘拿起酒壶，又灌了一口，

“我相信他是一个圣人，他的品德修养令我惭愧，但他的天真让我嗤笑，

你也是遍观史书的人，哪有圣人没挨过现实的毒打？”

“但他可以做一个品德高尚的圣人，这些血腥之事本就与他无关。”

吴公子看着在菲特走后，依然老老实实的嗑着坚果的圆球，觉得菲特真的就像是这只神兽一样稚嫩。

“我知道我可能会被后人批判，让一位圣人的双手沾满鲜血，但这都不是问题，”

老潘嬉笑一声，眉头上的皱纹都平缓了许多，

“奉国不需要品德高尚的圣人，这个世界也不需要一个所谓的道德标杆。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他所具备的那种道德修养，对这个世界的民众而言，太高、太远。

没有我们的干涉，他可能只会被高高的捧在圣人之位上，却对这个世界的扭曲无能为力。”

吴公子轻轻的合上眼睛，叹息一声，

“你说得对，但我们无权为他做决定，我不希望你和你的手下，以这种排演戏剧的形式，引导他去改变世界。”

“你怎么对他那么温柔？”

老潘脸上却是突然挂上了坏笑。

“讲正经事呢，别闹了，我只不过是觉得，他不应该被玷污，这种世道之下，千百年未必能出一位具有那般高尚品德的人。”

吴公子的不忍，就像是不得不亲手打碎自己手中的稀世珍宝一样。

“真正的高尚之人，怎么会如明镜般无暇？”

老潘反驳着吴公子的看法，

“那些不过是自命清高的伪君子，说什么不与世俗同流合污，都只是为了自己的名声。

他们顾忌自己的名声，不敢牺牲自己的名声去改变世界，如果有朝一日菲特真的被那些人捧成了圣人，那时的他真的是圣人吗？

没有宁愿从至高至清的神袛跌落成至恶至邪的魔王也要拯救世人的觉悟，凭什么被称为圣人？”

“……你说的对，但我还是希望看见他自己选择道路，只有他自己选择了这条路，才能证明，他确实是你所期待的那种圣人。”

吴公子也无力反驳老潘的话，奉国有许多的清流名士，有许多的隐士高人，但这都是些什么家伙呢？

尽是沽名钓誉之辈。

在百姓面前，一个个拽得像是天王老子一样，但见到了贵族、王族后，他们和那些狗腿子的差异仅仅在拍马屁的方式上而已。

狗腿子们拍马屁直来直去，清流名士们拍马屁拐弯抹角，好像这样一说、一变，他们就不是在奉承迎合一样。

“所以，我没有让任何人跟着他，也不会去安排什么戏剧。

这般残酷的世道，根本不需要我来排演戏剧。”

老潘打一开始，就没有自导自演一些戏剧引诱菲特的想法，他会引导菲特，但也只是将菲特引导向认识世界这条路上。

至于菲特在“认识世界”之后，选择自命清高、离群索居的当一个世外之人，还是要融入这滚滚红尘成为一个变革者，就和老潘没有关系了。

老潘不会再去施加任何影响，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以菲特那个性子，一旦发现真相，就算计划已经到了成功的边缘，也有可能撂摊子不干了。

他从顾清霁那里听说了，菲特对命运的态度，那时他就知道，菲特不是那种会甘愿受人摆布的家伙。

即使老潘设计了菲特之后，菲特发现真相的可能性很低，但总归是有风险，明明有完全无风险的方法，他为什么要冒风险行事？

菲特离开了高楼后，迅速的返回了望海侯府，而这个时候，李修然正抱着李英叡的尸体，在大厅中与李修远争吵。

菲特很自觉的规避麻烦，找到了李修游的房间，并且直接就推开了门，

“……穿好衣服，准备出发。”

他面红耳赤的将门关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明明还是白天，李修游就会去做那种事情。

那个女人，似乎也有点眼熟，若他没有记错，那似乎是李修游带着他去的一处风雅之地卖艺不卖身的清倌。

几分钟后，那个清倌推开门，恶狠狠的瞪着菲特，冷哼一声就走了。

菲特能怎么办？打扰了别人进行延续生命的伟业，是他理亏。

“菲特，这才什么时候？怎么就要走了？”

没多久，小胖墩便穿好衣服走出来了，语气颇为不善。

“怎么说呢？我不太认可他们的理念，暂时算是分道扬镳了吧？

不过，你还是得跟我走，不然，就是死路一条。”

菲特也不做多余的解释，李修游愿意跟着他离开，他就带着李修游离开，在李修游死去的时候，把尸体送回来。

如果李修游不愿意跟他离开，那也没有什么别的可说的了，他去向李修远说明一声，就可以走人了。

“行行行，打扰了本少爷的好事，还要威胁本少爷……走吧，我的好日子算是到头咯。”

李修游背着一大袋金币，这些是他这个月的零花钱，要不是他从来没有存钱的习惯，这些钱还会更多。

菲特笑了笑，

“看来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嘛，苦日子才刚刚开始，以后你有的是罪受。

我事先提醒你一句，你的大兄让我在你暴露身份的时候，杀了你，千万小心。”

菲特说到底，还是不想杀人，他这个时候提醒一下菲特，一方面是按照李修远的要求，恐吓李修游，另一方面呢，则是让李修游做好准备。

如果未来的某一日，他真的要出手的话，他希望李修游可以从他手上逃脱。

然后嘛，他再回来告诉李修远，让李修远自己去解决李修游，本就是他们的麻烦，没有必要一定要让他来解决不是吗？

“我大兄……”

李修游的眼中冒出一股恨意，但又夹杂着一种复杂的情感，他感觉素来疼爱他的大兄突然变成那副模样，背后一定有什么原因。